文/Boulay
《创世纪》记录的事件主要传达了两种渠道的信息,一是对这些事件的宗教评注,二是这些事件的世俗来源。如果亚伯拉罕(Abraham)公元前年来自美索不达米亚“迦勒底的乌尔(UroftheChaldees)”,可以设想,《创世纪》那些传说是他亲历的事件,特别是大洪水以前那些事件。
公元前6或7世纪,《旧约》初定稿时,许多文献或是早已失传,或是出于*治目的而有意留下。许多非希伯来语的文本,例如《外传》,都没有纳入。《外传》其实早已完全失传,直到《旧约》确定为我们今天所见的面貌,都没有重新找到。
经过教士们几个世纪的修改,现存的《旧约》已经变成他们接触过的大量文献的深度反思版本。《伊诺克书》(TheBookofEnoch,也译为《以诺书》,分成《以诺一书》[ⅠEnoch]、《以诺二书》[ⅡEnoch]和《以诺三书》[ⅢEnoch]三本)、《禧年书》(TheBookofJubilees)和其他文献讲述了伊甸园、造人、人的堕落的不同版本。《圣经》中还有许多“失传”的篇章,可以解释《旧约》中诸多莫名其妙、前后矛盾之处。
希伯来文献
《律法书》的狭义解释就是《摩西五经》(TheFiveBooksofMoses),即《希伯来圣经》(HebrewBible)的第一部分;但广义解释涵盖了《律法书》的所有分支,包括拉比(rabbis[Rabbis,拉比,犹太人对师长和有学识者的尊称。])所作评注、从《律法书》引申出的法律,以及所有详细阐述的诠释。另一部希伯来圣书《哈加达》,意即“阐释”,是《律法书》的评注。这两部书充满了《圣经》遗漏故事的细节和资料,可以解决《圣经》中明显的自相矛盾处,回答疑问,协调不同来源的寓言,排除道德寓意,添加当代历史隐喻,讨论有关的神学课题,沉湎于列传轶事之中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这两部书对了解《旧约》的人物与事迹实为不可或缺。
《哈加达》包含数百篇传说与寓言,其作用在于为《圣经》文本提供注疏。这些材料中最古老的部分,源于公元前6世纪巴勒斯坦犹太教堂的拉比们对《圣经》所作的注疏。这些注疏称为《米德拉什》或“穷尽经文”。《米德拉什》与《哈加达》的不同,在于《哈加达》出自口传律法。但《米德拉什》和《哈加达》都与《塔木德》有关。后者是后《圣经》时代犹太文献的大全集,从4世纪巴勒斯坦的《塔木德》到5世纪巴比伦的《塔木德》,包罗万象。
《卡巴拉》(Kaballah)由基于神秘主义的口述传说组成,也就是说,是巴勒斯坦和埃及犹太人的秘传哲学,文本界定了圣哲风闻的秘偈内典。这些秘偈号称蕴涵了历代先贤的智慧,多少年来人们一直想勘破其秘密。
基督教会所用的《旧约》是“七十士译本”(Septuagint),成书于公元前3世纪,为托勒密王朝所译。据说,托勒密二世(PtolemyII)委派亚历山大城(Alexandria)七十名学者将《旧约》译为希腊文,是以得名。另一种译文通称“通用本”(Vulgate),是天主教会(CatholicChurch)钦定的拉丁文译本。
这些版本无一能符合探索历史谜案的严肃研究者的需要,原因很简单,《圣经》中提到的众多典籍已经无影无踪,估计是永远失传了。
《旧约》中失传的典籍
《旧约》中提到的许多文献要么业已失传,要么已遭禁毁。例如,《约书亚书》(Joshua)10:13涉及日头在天空止步一事时,有这样的话:“《雅煞珥书》(BookofJashar)不是有这样的记录吗?”《撒母耳记·下》(2Samuel)1:17中,大卫哀悼扫罗死于亚玛力人(Amalekite)之手时,也提到《雅煞珥书》。显然,《雅煞珥书》是以色列先民流浪荒野、入据迦南、扫罗和大卫血战沙场的史诗。这部失传的典籍可能与《耶和华的斗争之书》(theBookoftheWarsofYahweh[Yahweh,雅赫维,是上帝耶和华的本名。])有关,《耶和华的斗争之书》21:14提及以色列人离开西奈、阑入迦南时,遭遇摩押人(Moabite)的抵抗。
另一部失传的典籍显然是应约书亚(Joshua)的请求编成的七卷书,书名阙如。《约书亚书》18:9提到过此书,纪述分割迦南土地给以色列各部族的经历。
《旧约》中还提到过其他许多失传文献。《创世纪》5:1提到过《亚当传说之书》(BookoftheStoryofAdam),似乎是亚当到诺亚这前十代先祖的详细记录。《以赛亚纪》(Isaiah)34:16提到过《雅赫维纪》(BookofYahweh),好像是关于农事和畜牧的书。
其他失传的典籍有:《列王记·上》(1Kings)11:41提到过的《所罗门记》(BookoftheActsofSolomon),记录所罗门在位四十年的事迹;《列王记·上》14、15、22提到过的《犹太列王记》(ChronicleoftheKingsofJudah);《列王记·上》14、15、16提到过的《以色列列王记》(ChronicleoftheKingsofIsrael),详细记录了所罗门帝国分裂后南北二国早期诸王的事迹。
其他的典籍还有:《系谱纪》(BookofGenealogy)、《利未众子纪》(ChroniclesoftheSonsofLevi),甚至连《死海古卷》(DeadSeaScrolls)也摘录了的《先祖拉麦书》(BookofLamech)。
《旧约》记录的希伯来历史脱漏极多。例如:以色列人在沙漠中流浪四十年,只有两年有记录,其他三十八年一片空白。所罗门晚年的记录极为简略,暗示他祭拜外教多神的事迹已从本纪中删除。他后宫的妃嫔大概没有跟史官搞好关系,她们也没有被记录在册。
《外传》
《圣经》以后的时代也有丰富的典籍。《圣经》定稿数千年来,欧亚非三洲犹太人对《摩西律法》(MosaicLaw)疏注甚多。其中包含了大量《圣经》时代的历史文献和逸话。公元前年~公元年,大批犹太文献先失传,后重现,已经来不及编入希伯来正经了。
《外传》就是这些文献的合集,书名的希腊语意思就是“假名”。当代学者不用这个词,因为它的现代含义是指伪造的文献。但因为历史的原因,原来的书名在全球范围都保留了下来。
这些文献包括《禧年书》和《伊诺克书》的三个版本——希伯来文版、埃塞俄比亚文版、斯拉夫文版,也包括《以斯拉书》(Ezra)、《巴鲁书》(Baruch)和上古先祖的许多启示文学,失传的犹太-希腊著作,《旧约》的众多纬书。
了解《外传》所述时代,除了《外传》,还有许多同样重要的古犹太和早期基督教文献,如亚历山大城(Alexandria)的犹太哲学家斐罗(Philo,约公元前20年~公元50年)的著作、犹太将领和史家约瑟夫·弗拉维斯(FlaviusJosephus,约37~年)的作品、《死海古卷》(公元前年~公元70年)、《塔古姆》(Targums,《希伯来圣经》阿拉姆语[Aramaic]意译本)、赫尔墨斯文书(writingoftheHermetics,完成于3世纪,推定为赫尔墨斯[Hermes]及其门徒所著)、诺斯替派的拿哈玛地藏书(NagHammadipapers,与1世纪至4世纪诺斯替传统有关的科普特律法书[Copticcodices])、希伯来文《旧约》所没有却在希腊文献中保存的伪经或文书。
诺斯替派,教会第一次镇压异端
早期基督教会将其重量级对手诺斯替派的文献完全逐出《圣经》。在基督教早期,诺斯替派遭到迫害,一败涂地,为人遗忘。
在最初三百年的基督教各派中,诺斯替派组织最有系统、最为严密,其势力从巴勒斯坦经小亚细亚延伸到北非,直抵罗马帝国的欧洲边界。罗马*团所到之处,本地的宗教和习俗就要重新整合。诺斯替派如此深得人心,使早期罗马教会面临严重挑战。2世纪,诺斯替派重要思想家瓦伦廷(Valentinus)竞选罗马教皇,功败垂成。这一事件标志着诺斯替派的极盛时期。罗马主教震于诺斯替派(他们把教士看成不必要)实力的增长,在罗马皇帝君士坦丁(Constantine)的默许和支持下,于年召集主教会议,宣布诺斯替派为主要的异端,称其宣扬错误的教义。
后来,随着罗马教会权力日增,诺斯替派的所有文献都被罗马帝国禁绝。诺斯替派的文本从各个学术中心消失了,或是不准誊抄,以便达到同样目的。直到最近,我们只能从早期基督教教父驳斥诺斯替派的著作中了解诺斯替派。年,在埃及小镇拿哈玛地(NagHammadi)的陶罐中发现了大批诺斯替派论文。这次发现对《圣经》研究的意义不下于《死海古卷》在巴勒斯坦出土。
诺斯替派文献中,蛇神的存在是清晰可见的。伊甸园的蛇是高贵有德的生灵。女人莉莉斯首先被创造出来,然后才创造了亚当作她的配偶。这就是为什么早期诺斯替派的思想家摩尼(Manicheans,圣奥古斯丁改变信仰之前,就是摩尼的门徒)死得如此之惨的原因。诺斯替派的信仰破坏了早期基督教会男尊女卑的基石。更严重的是:诺斯替派哲学认为,人与上帝之间不需要中间人。
《旧约》借来的故事
《圣经》护教学者故意回避《旧约》故事从何而来的问题,尽管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留下了先祖的遗迹。苏美尔人的文化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年,后来中东的各文明——阿卡德人、巴比伦人、亚述人的神话和传说都起源于此。闪族文化就是这样产生的,然后向西方——巴勒斯坦、叙利亚、黎巴嫩、约旦和安纳托利亚(Anatolia)传播。
阿卡德语——闪族语的一种——取代了早期的苏美尔语。两个民族、两种语言最终混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新语言,即苏美尔-阿卡德语(Sumerian-Akkadian)。从苏美尔-阿卡德语的环境中,先产生了闪族语,最终产生了希伯来语。希伯来人没有发明他们的语言与文学形式,他们的文化是美索不达米亚文化和迦南文化的继承。大家都应该明白:《圣经》名人亚伯拉罕、诺亚在世之日,还不存在希伯来人。传统上讲,犹太人、阿拉伯人都自称亚伯拉罕后裔,但定居美索不达米亚首府乌尔(Ur)的民族,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是阿拉伯人,而是闪族人。
亚伯拉罕离开乌尔时,应当是随身携带着苏美尔文化传统的。据《创世纪》所载,亚伯拉罕的父亲是高级教士。其他材料显示,此公也是乌尔城邦统治集团的一位王子。因此,造人、亚当夏娃、人的堕落、大洪水都源自苏美尔文学和神话。古代世界所有民族的知识和信仰都发源于此。
《旧约》定稿为目前的形式,不会早于公元前6、7世纪。另一方面,大多数苏美尔故事和传说形成并印在泥版上,大约在公元前年或稍后这个时期。我们知道:《圣经》中的伊甸园位于美索不达米亚,底格里斯河(TigrisRiver)与幼发拉底河(EuphratesRiver)河口,苏美尔人称此地为伊丁(E-DIN)或“上帝的土地”(LandoftheGod)。
另外,许多《旧约》中的英雄所在时代已经向前推移。例如,约拿(Jonah)的故事遍及全球。赫拉克勒斯(Hercules)被鲸鱼吞下去,就在约帕(Joppa)——发生约拿故事的同一个地方。波斯英雄传奇说他们的英雄贾姆希德(Jamshyd)先被海怪吞下,又被它安然无恙地吐到岸边。
约伯(Job)的故事来自于巴比伦诗歌,有德之士塔布-乌尔塔-贝尔(Tabu-utul-bel)因为神秘的原因,受到诸神的残酷折磨。但以理(Daniel)和狮子的故事,来自公元前0年前迦南北部的诗歌,参孙(Samson)的故事对希伯来传说而言很奇怪,富于异国情调。这说明它是从迦南神话中借来的。事实上,参孙的名字Samson,是源自统治黎巴嫩的苏美尔太阳神沙马氏。
善与恶之间的斗争是犹太-基督传统中罪恶概念的根基,基本上源于苏美尔神话中善恶之神为争夺万神殿而斗争这一主题。祖(Zu)的神话描述了邪神祖先占领天国,又被万神殿派来的英雄之神剿灭的故事。这个故事脱胎于邪恶的天使路西法(Lucifer)占领天国和他的失败,而后被放逐到下界地狱的神话。
路西法堕落故事的起源
善恶之神决战的故事以多种形式遍及中东各地。其源头无疑是苏美尔故事中祖的神话,这场争夺天国的战斗会在后面的章节里细说。在许多古代宗教文献中,都可以找到路西法堕落的故事。例如,斯拉夫语《伊诺克启示录》(ApocalypseofEnoch),也称《以诺二书》中就有战斗细节的文献。这部书只在斯拉夫文本中保存下来,且有可能源于阿拉姆文本。天使萨麦尔(Samael)叛变,占领了天国,像邪神祖一样自立为王,凌驾诸神之上。这部著作还说,神把他扔回地球,落入无底深渊冥府(Sheol):
有个天使偏离正轨,打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主意:把王座设在云端上,以便与神的权力平起平坐。神把他扔了出去。
《圣经启示录》12:7提供了争夺天国之战的另一个版本,把堕落天使叫做龙:
现在战斗已经上达天庭,米迦勒(Michael)和他的天使大战恶龙,恶龙和其帮手迎战失利,在天庭无法立足。巨龙被扔出天国。这是名叫魔*(Devil)和撒旦(Satan)的古蛇。
《圣经启示录》最有趣的一点在于:蛇、龙、邪恶天使完全对等,对此,本书以后还会细论。邪恶的概念,例如堕落天使撒旦或路西法,在基督的时代已经树立起来。年尼西亚会议(theCouncilofNicea)力图划定异端的界限,把撒旦的概念标准化了。而在中世纪,邪恶之神的概念已经众所周知,并且出现在中世纪的手稿和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窗上。撒旦的形象通常是半人半羊,有角有尾,一把山羊胡,偶蹄。这种造型活像希腊潘神(Pan)——滑稽与色情放纵之神。希腊诗歌描写人类与潘神淫乱者颇多。早期基督教会对这样的活动皱起眉头,大力鼓吹生活应该严肃拘谨,人生使命在于摆脱原罪。罪孽与放纵有关,希腊潘神就一变为撒旦或路西法的象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