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的清晨,GALA的追梦赤子心响起。阿南闭着眼睛摸到手机,睁眼关上闹钟。慢慢坐起来,他发了会呆,才慢吞吞的走到洗手间洗漱。6点钟的海边小城,已经全亮。沿海的盘山公路上已经陆陆续续有晨跑和骑行的人。
洗漱完毕,阿南从冰箱里拿出吐司还有自己制作的柠檬果酱。吐司丢进吐司机加热的同时,他已经做好了一大杯香喷喷的马来白咖啡。熟练的加鲜牛奶加糖,他端着托盘,坐到了院子里的桌子旁。阿南拿起一版药,药盒上写着药名:盐酸舍曲林。他抠出一粒,近乎虔诚的吞咽下去,喝了一大口冰镇的柠檬水。喃喃自语到:“一切都会好的。”白吐司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柠檬果酱,阿南贪婪的咬了一大口,柠檬果酱酸甜清新的口感和吐司的麦子香味交织在一起,让人觉得好像置身于清晨的森林。阿南接着喝了一大口咖啡,觉得满足极了。“你看,一切不都是往好的地方发展吗。”他小声的劝慰自己。
阿南从C城来到这座小到M城,算算已经两个月了。M城是座小岛,离大陆有近一小时的航程。一座起伏的山占据了岛上三分之二的位置。山脚下星星点点的原住民的房子,各有特色又不杂乱。盘山公路连接了山顶和山脚。岛的一面山脚是码头,每隔1小时都有轮渡开往另一头的陆地。阿南住在山顶。他租住的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。一楼是客厅、厨房和洗手间,还带一个阳台。院子里因为很久没人打理了,略显萧瑟。二楼是卧室,还有个书房和洗手间。卧室外是个露天的大阳台。从阳台远眺出去,可以看到这座小岛的背面,一片洁白细腻的沙滩和无边无际的大海。他常常一杯柠檬冰茶在阳台可以坐一个下午。
每天早上,他都会慢慢从山顶步行到山脚去采买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和食物。他喜欢自己动手烹调食物。似乎只有在烹调食物的过程里,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快乐和平静。
今天和往常一样,阿南吃完早餐慢慢往山脚走。“哎呀,已经2个多月了。和周遥的约定快到了。”阿南一边走着一边毫无意识的扯着路边的野花野草,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,“我要回去了吗?”阿南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,重重的叹了一口气。脸上露出迷茫又惆怅的表情。走到山脚的超市,阿南买好生活用品。又去一家烘焙店买好烘焙原材料,和店员们约好送货上门的时间。阿南拿着才买的柠檬冰茶慢慢往沙滩走去。
清晨的沙滩,人很少。阿南远远的看见沙滩上有个姑娘,张开双臂面向大海。阿南好奇的走近,看到一个短发,穿灰T恤和藏蓝色西装短裤的姑娘。正闭着眼享受海风,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大量自己,女孩睁开了眼睛,一双眼睛小小的,骨碌碌的转着,放肆的打量阿南。姑娘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,看起来可爱极了,就像是才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一样。“我的天,好像陕西博物馆里的唐朝侍女啊。”阿南心里嘀咕到。
“你好,我叫小美。”女孩大方的向阿南伸出自己的手,清脆的声音让阿南回过神来。
“你,你好,我,我叫阿南”。阿南慌张的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。握上了女孩的手。女孩的手小小的柔柔的。
“我们去那边坐坐吧。”女孩指着沙滩边的一棵树。阿南跟着女孩走到了树脚下。规规矩矩的隔着1米的距离坐下来。
“噗,”女孩扑哧一笑,你是本地人还是游客?喜欢这里吗。
“我,我是过来小住的。等暑假游客高峰期我就离开了。我住山顶。我是一名自由职业者,有时替人写文章,写广告文案,也同时是一名教育咨询顾问。就是替别人做好教育规划,制定方案的。我喜欢烘焙,也喜欢旅行和听音乐。”阿南一口气说完了一大堆话,自己都被吓一跳,自己有多久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了?怎么会这样?就好像坐在旁边的是自己十几年的老朋友一样。
“哇,你好厉害。”小美夸张的把小嘴张成O型,望着阿南真诚的说到。
“哪有哪有”。阿南低头盯着手里的冰柠檬茶红着脸回答道。“我,我要回去了。你明天早上还来这里吗。”阿南鼓足勇气问道。
“来啊,我们明天一起跑步吧。我最爱锻炼了。你看我的腱子肉。”小美鼓起腮帮,屈起手臂,做了一个夸张的晒肌肉的动作。
“哈哈,”阿南大笑到。“我有多久没这么大笑过了?”心底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。他立刻回过神来,羞怯的说“我,我先走了。”他的心狂跳,恨不得立马消失。
“明天见!”背后传来小美的声音。
“知道啦。”阿南回头带着微笑,朝小美招手回答道。
随后的十天里,阿南和小美每天都在沙滩见面。阿南不是跑步,就是跟着小美做操。他们最爱的就是,迎着朝阳,把随身音响开到最大,边听着GALA的歌声边跑步,面对大海,有时随着音乐,阿南也会用尽全身力气合着音乐一起唱:
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
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
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
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
也许我没有天分但我有梦的天真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
也许我手比较笨但我愿不停探寻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遗憾
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
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
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
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有一天会再发芽
阿南会嚎啕大哭到不能自已。小美从不多问什么,只是会静静的拿出纸巾递给阿南。往往还幽默的提醒一句:“保护环境,不要乱扔”。
常常等阿南平复了情绪,他们会一起坐在沙滩边吃早餐。阿南常会带4个三明治和两瓶自制饮料。小美最爱阿南做的柠檬果酱和芒果果酱,总是要求阿南涂得厚厚的。每次都吃得满足的望着大海喊:“真好吃啊。”阿南每次都叹气的望着小美笑。这段时间,阿南觉得似乎他来岛上最快乐的时光,仿佛那些阴霾在慢慢散去。不过,他觉得很奇怪的是,每次过了早上九点,小美总是匆匆的告别。阿南也试探性的问过几次小美的住址,小美都转移了话题。阿南也不是八卦的人,想着姑娘家警惕性高是应该的事。做朋友不必刨根问题,随心随意真诚就好。
同样是平淡的一天清晨,晨练完,阿美回到住所。打开电脑,他正打算完开始今天的工作,新邮件提醒框弹出来。打开邮箱,标题为三个惊叹号的邮件弹出来:“哈罗哈罗,亲爱的阿南,你在M城逍遥快活,我在C城苦逼的收病人看病人。我们说好了每天你必须邮件给我回复的,你已经3天没有给我发邮件了。药还在正常吃吗。你千万不能停药啊。你都还好吧。你姐姐很担心你。我已经告诉她过大半个月你就会回来了。你到底怎么样啊。很想念你……做得柠檬果酱。你快回来吧。”阿南看到老友的来信,嘴角上扬。“真要回去了?”他喃喃自语到。
第二天,阿南和小美默默的吃着早餐,看着大海。
“再过十一天我就要离开了。记得把地址留给我。我们要常联系。”阿南望着大海,咬了口三明治,突然平静的说到,“走之前,我会做一大罐柠檬果酱给你。你记得一周内要吃完。不要贪吃。要给家人分享。”
“这,这么快。”小美象被烙铁烫到一样喃喃自语。
“又不是去外星球,现在通讯这么发达,你可以去C城玩,我也还会回来的。”阿南笑着看着小美说到。
“有件事情,我一直想告诉你。”小美不敢抬头,望着沙地低声说到“其实我和你们不一样。我们的祖先是人类。后来连续的战争让我们的首领厌倦了陆地的生活。我们向往平静美好的生活。在海底,我们通过一个巨大的防护罩,建立起了我们的新家园。那是一个美丽的新世界。因为长期在水下,我们身体构造发生了变异,虽然外形和人类一样,可是我们不能离开大海太久。要不然会呼吸衰竭而死。我很好奇我祖先呆过的家园。才会常常偷偷潜出海面来玩。尤其是有你这个朋友后。你,你不会当我是怪物吧。”小美一口气说完,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复,她抬起头,看见阿南清澈的大眼睛,平静的望着自己。
“小美,我从小被人叫小怪物。我们是朋友。我怎么会瞧不起你。”小美的眼泪一颗颗流下来,又扑哧笑了出来“傻阿南,你跟我来。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家园。”小美牵着阿南的手,飞奔到码头租借了一首摩托艇以及全套的潜水设备。摩托艇剑一般的往外海驶过去。到了海中间另一处小岛上,小岛都是垂直的悬崖峭壁直通到海底。小美拴好摩托艇,让阿南穿上潜水服,跟随自己慢慢下潜。小美在海里显得那么的轻松自在。很多的小鱼围着小美转,小美微笑着一手牵着阿南,一只手伸出去和小鱼们嬉戏。她甚至调皮的为一只大鲸鱼挠了挠背。不知道下潜了多久,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堡出现在阿南面前。城堡外是一个巨大的防护罩。他惊讶到差点忘记自己是在海底。小美带着阿南通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来到大门。她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门卫,又明显通过手势在解释着阿南的身份。门卫递了一张卡片出来,小美挂在阿南的潜水服外面。牵着阿南的手进了城堡,走进了大门内的一个封闭的房间。房间是移动的电梯,慢慢向上滑行,小美熟练的按着房间内壁的各种按钮,房间内的海水慢慢流出去。小美脱下潜水服面罩,也示意阿南脱下。爬升了约十几米,小美慢慢打开房门,一条繁华的大街出现在阿南面前。就和陆地一样。各种各样的店铺,熙熙攘攘的人群。就像一座繁华大都市。和陆地不同的是,这里的人每个人都面带微笑,轻松自在。她们边双手合十边用阿南听不懂的语言和小美打着招呼,还不时的好奇打量阿南,小美一边双手合十回礼一边解释着什么。
小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,递给阿南一只脆皮甜筒,阿南吸了一大口,是他最喜欢的椰子口味的。冰淇淋里还包裹着一颗颗小椰丝球。味道好极了。
“阿南,你留下来吧。我去给你申请身份。你可以逃离压抑的陆地生活。你说好不好。”小美转过头,望着阿南,充满期待的目光。
“我,我,我”阿南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前两天手机视频里,外甥女山山的可爱小模样,还有她奶声奶气的撒娇声:“舅舅,舅舅,你什么时候回来啊。你快回来,给我买冰淇淋,每个周末带我出去玩啊。”想到这里,他硬生生的压抑住了那句脱口而出的我愿意。低下了头。
小美的眼睛里,小星星慢慢暗淡下去。很快她又爽朗的笑着甩了甩自己的短发。“回去吧,在这里呆太久了,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的。”阿南跟着小美一路无言。回到M城,归还了摩托艇和潜水设备。小美平静的对阿南说到:“阿南,你回去好好想想。我等你3天。每天我都会去海滩等你。如果你不想去我们的世界,我们就此告别,我不会怪你的。”说完,阿美转身就跑得无影无踪。阿南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沙滩上,不知道站了多久,天快黑了,才往山上走。夏天的海边,天气多变。走到一半,阿南就碰上暴风雨。艰难的走到住处,浑身都湿透了。淋了热水澡。阿南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。
梦里,一张黑色的网无边无际的笼罩着阿南。他呼吸越来越急促,觉得自己左边的胳膊越来越麻,有一个画外音响起来,等你的胳膊全麻,你就会死去。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。“啊啊啊啊,我不想死,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。还有好多朋友没有好好告别。啊啊啊啊。”阿南一边用自己的右手拼命揉着自己的左边胳膊,一边大叫的坐起来,直到自己完全清醒,看到月光通过窗户洒进房间里,他才意识到,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。这个缠绕自己几年的噩梦又找到了自己。看看表,才凌晨2点,摸摸自己滚烫的额头,阿南继续躺下,进入昏昏沉沉的梦乡。
这次的梦境,是一片巨大的荒原。到处都是萧条的景色。远处,几栋怪异的建筑物直插云端,丑陋而狰狞。天空中不时传来乌鸦哇哇哇的叫声。阿南跌跌撞撞的走着,不知道要去哪里,口很渴,头很疼。突然,他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。“爸爸,爸爸!”阿南激动的大声叫着。老人回过头,是爸爸、。他慈祥的望着阿南,没有言语,挥挥手走向远方,越走越远,直到消失在地平线,再也看不见。“爸爸,爸爸,不要离开我,妈妈已经走了,你不要离开我。我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,还没有成为你的骄傲。你不要离开我。我好孤独,好辛苦。”阿南跪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放声大哭。
“醒醒,醒醒,阿南。”阿南迷糊中觉得额头上一片清凉。努力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周遥的身影。
“周遥,你怎么来了”。阿南虚弱的问道。阿南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搁了一个冰袋。
“你啊,吓死我了。四天没有收到你的邮件,我直觉你出事了。匆忙坐飞机+坐轮船赶来。你不知道我在船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。你看,我够哥们吧。用你给我的备用钥匙开了门,发现你倒在床上。高烧到昏迷。我要再晚来几天,你小命或许就不在了。电视剧里,认识一个医生,通常都能从第一集活到最后一集。”周遥调皮的吐吐舌头,扶阿南起来,在他背后塞了一个靠垫。再递给他一杯柠檬水。
“我,我昏迷几天了?”阿南突然问道。
“从我到这里为止,今天是第四天。”
“今天几号?现在几点?”阿南突然紧张的问。
“14号,下午3点。”周遥看了下手机回答道。
阿南迅速的回想和小美最后见面的时间,11号,11号!今天是小美等自己的最后一天!
阿南哆哆嗦嗦的揭开被子,想下床穿鞋子。
“你干什么?”周遥紧张的看着阿南,“你现在还不能下床,你需要卧床静养一段。”
“我要去见小美。她让我考虑是不是和她一起去海底的世界生活。我要去我的美丽新世界。我要去找她!”
“醒醒,阿南,”周遥大吼道,“没有小美,你这三天一直在念着这个名字。我在市场上打听过,附近根本就没有叫小美的。你的抑郁症加重了。她是你的幻觉是你的幻觉。”
“不不不,”阿南痛苦的用手捂着耳朵,抽泣到,“不是真的,你说的不是真的。小美是我朋友。她答应要带我去那个美丽新世界的。”
“阿南,”周遥扳过他的肩膀,“看着我,阿南,你父亲已经去世了。不要再懊悔,再自责。不要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。你已经做到你能做得最好了。这辈子你们的缘分已尽。逝去的人已经走远了。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。我知道你被被持续的工作和生活压力折磨,你被抑郁症折磨,你很痛苦。可是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,哥们,你还有你姐姐,还有山山。未来你还要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父亲。”说到后面,周遥也哽咽了。
“哇”,阿南抱着哥们开始狂哭。内心所有的情绪就在这一瞬间一泻千里。他哭到几乎背过气去。慢慢的,他恢复了平静,边哭边不成调的唱着:
未来迷人绚烂总在向我召唤哪怕只有痛苦作伴也要勇往直前
我想在那里最蓝的大海扬帆绝不管自己能不能回还
失败后郁郁寡欢那是懦夫的表现只要一息尚存请握紧双拳
在天色破晓之前我们要更加勇敢等待日出时最耀眼的瞬间
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
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
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
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为了心中的美好不妥协直到变老
周遥一直抱着阿南,等他哭累了,唱累了,沉沉睡去。才把他放平。
随后的一周里,阿南每天都要周遥陪着去海滩,可是小美再也没有出现。阿南有时真的怀疑,自己真的是做了个梦,那个女孩从未曾出现在自己生活里。
到了要告别的那一天,阿南留恋的看了自己住了3个月的地方。心里默念道,再见,小美。
过了轮渡的关口,上了船。船上的广播突然响起来:“请阿南先生到值班室。请阿南先生到值班室。”阿南疑惑不解的来到值班室。值班的水手递给阿南一封信:“是阿南先生吧。十几天前有个姑娘把这封信,交道我们的调度室,让我们无论如何留意每天的航班,是否有你。要把信交到你手里。她哀求了好久,我们都被打动了。今天终于在乘客名单看到你名字了。给。”阿南颤抖着双手接过雪白的信封。机械的拖着腿回到座位。
打开来,一张雪白的贺卡。正面是蓝色的大海和一只高高跃起的海豚。背面,一行娟秀的字体引入眼帘:阿南,很高兴认识你。要记着,不管何时何地,你心里的美丽新世界都要正常运转。我会永远祝福你。小美。
“没有什么能够阻挡,我对自由的向往。天马行空的生涯,我们了无牵挂。”船上的广播里响起了许巍沧桑的歌声。
阿南泪流满面,他知道,自己心里的那个小太阳在冉冉升起……
后记:仅以此文献给我身边被抑郁症、躁郁症等疾病折磨的朋友。知道你们很痛苦,多给自己一点耐心,多给自己一点时间,要相信你心里的美丽新世界一定会敞开大门等你飞奔过去!
留声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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